关键词:《生死朗读》 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德国纳粹

《生死朗读》宣传海报
一个人的善与恶,标准是什么?在人性中,善与恶是否泾渭分明?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意识自己的善与恶?又该如何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恶?
《生死朗读》(The Reader)以Michael对Hanna一生的回忆,提出并在某种程度上回答了这些问题。
影片开始,Hanna遇见了坐在巷子里呕吐的Michael,便上前给予帮助,送他回家。在这样一个小细节里,Hanna显出了毫不做作的热心、善良。
然而,正是这样一个向陌生人表达善意的人,在德国纳粹时期,曾作为狱卒葬送了很多犹太人的性命,并且从不为此忏悔或感觉到罪恶。
她在法庭上不解、无辜地反问,“那我该怎么办?难道那时我不该去西门子公司吗?”,面对控方律师的质问(为什么要选那些女人,难道她不知道那些被送去集中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?为什么明知教堂已经着火,却不开门,让被锁在里面的三十多个犹太女人活活被烧死?),她却一直强调那是她的职责,是她的份内事,她能怎么办,她该怎么做?这个因果在某种程度上成立,但是,在人性的逻辑里,它无法成立。她不明白的是,当她无动于衷于剥夺了他人生命的时候,她已经丧失了辩解的权利了,她平日的善良也无法平息她在法庭上不解的、无辜的反问带给人们的震动。虽然,她也以她的方式施行善意,她总挑选那些体弱的、生病的女孩。然而,不论如何,对他人生命的冷漠本身就不可原宥,就像片尾,幸存的犹太女孩Rose Mathe(记录Hanna罪行并直接影响了判决结果的女作家)摩娑着Hanna装钱的茶罐时说的,“(我的茶罐)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东西被偷,而是茶罐本身。但这才是关键所在。(it wasn’t stolen for its contents, it was the teapot itself. That was important.)”偷茶罐的人并不珍视那里面的东西,只是因为喜欢茶罐,便将它偷去,却因此而偷去了一个小女孩最珍视的东西。同样,Hanna的恶/可怕不只是因为她充当了纳粹的爪牙,更是因为她只是出于因着职责,便毫无怜悯地夺去了那么多犹太人的生命。
善与恶,竟可以如此完美一体地共存于人性中。于是,她平日的善也非真正的善了。但这只是影片的第一层深义。
既然意识到人性的善恶并存,那么,如何剔除恶,扩大善,以至于真正的善?《生死朗读》的答案是以阅读(reading)、识字(literacy)为符号的文化。
影片中,Hanna并非主凶,但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她竟是个文盲。为此,她宁愿背负主凶的罪名,宁愿接受终身监禁的裁决。这种羞耻感,这种对文化近乎不可思议的膜拜心理,它的寓意正在于:她愿意为了她的过去受罚,因为正是缺少文化的教化,她才会那样振振有辞地为自己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开脱。当然,这一层寓意是在后面的情节中凸显出来。
在入狱前,她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。1988年,Michael在她出狱前一星期去看望她,问她是否回想过她的过去时,她回答,“在审判之前我想都没想过过去,也从不用。”为什么不用?因为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奉职责所做的事情——剥夺他人生命——是一种错,是人性之恶。甚至在她接受审判的结果时,她也还没有认识到她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,只认为是因为自己羞于承认没文化而蒙受的不白之冤。
但是到了她刑满释放的时候,她已经意识到了。Michael问她,“那现在呢?你现在怎么看?”她回答,“我怎么看并不重要,我怎么想也不重要,人已经死了。”Michael回答她,“我想你还是不懂。(I wasn’t sure you have learned.)”她却说,“我当然懂了,我已经学会阅读了。(Of course I learned, kid, I have learned to read.)”
她终于明白了犹太人的生命也如她自己的、她同一民族的、行走在她身边的所有人的生命一样,是珍贵、不可剥夺的;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人性中的恶。而这一彻悟来源于阅读。通过阅读,她学会了珍视每一个生命。只有到这个时候,她才是真正的善良。文化对人性的教化作用便显现于此。
正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恶,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恶已经成为梗于她与Michael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时(当她在狱中食堂,想要握住他的手时,他没有回应她的亲密,而只是将手抽走),她对自己的绝望让她杀死自己。如果连曾经那样深爱自己的人都无法宽恕自己——那其他人的宽恕更是奢求,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?
但她绝望得太早。Mathe虽然对Michael说她不愿意原谅Hanna,但事实上,她所不能原谅的只是人性的恶,而非Hanna这个人。因此,她将那个茶罐与她的黑白全家福放在一起时,以此行为传达了原谅的信息。这是本片的第三层含义,即当一个人涤清她人性上的恶时,仇恨就该消失;仇恨针对的只能是人性之恶,而不是个人。于是,Michael终于开口将Hanna的一生告诉他的女儿。
此外,文化的教化作用,在Michael与Mathe的对话中也体现出来,“读写问题(literacy problem)不只是犹太人的问题。”而是全人类的问题。因为我们大部分人都如入狱前的Hanna般,善与恶和谐地并存一体。只有当我们对每一个生命都充满了怜惜、敬畏之时,我们才能够达到真正的善。
但是否只有文化才能起到这样的教化作用?则是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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